【Gold翻译】第八章 然后他笑了

Chapter 8: And He Laughed

Dipper醒来时,发现几个月以来自己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真正的笑容。他从床上起来,昨天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因嘴里睡觉的恶心味道而咂着嘴,并把有关姐姐的一个随机想法抛在一边。他慢慢走出房间,溜进浴室,抓起他的蓝色牙刷。哈。蓝色。Mabel粉红色的牙刷独自立在那里看着他刷牙。

今天早上的它们看起来格外明亮,他对着镜子咧嘴一笑。他的镜像向他回笑。他棕色的眼睛里闪烁着金色的斑点,阳光和欢乐交织于其中跃动。

总的来说,他承认自己看上去不在最佳状态——即使在少年自己眼里,他都明显消瘦了,而他咕咕作响的肚子暴露了他的饥饿,自他醒来他就一直在忍着饿。沉重的眼袋挂在他的眼睛下面,批判地盯着他。所以,他没睡多久……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几天前,Bill提到过在睡梦中辅导Dipper。这个提议听上去越来越有吸引力了;这样他们就可以在白天进行项目工作,而不必在闷热的阳光下长时间上课。

此外,他的笔记本已经快满了。除了后面仅剩的几张空白页外,他那杂乱、难以辨认的潦草字迹写的笔记填满了每一页,并配以整洁(但不是特别熟练)的图像,旁边附着恶魔的注释。

也许这只是他的魔法,但是Bill真的会画画。尽管通常所有的漫画都很粗略,但有时青少年从工作中抬起头来,看到恶魔用白色粉笔在黑板上漫不经心地画着素描,黑色小手指整理着线条。有一次,他瞥见自己在那上面,小小一个,惊奇地看着手中的火焰,然后Bill把它擦干净了,斥责少年把注意力从学习上转移了。

他们只进行过几次适当的辅导,并且基本功课已经学完了。

前途大有希望。

Dipper往嘴里灌了一口水,把牙膏沫吐到水槽里,最后咧着嘴笑了一下,检查了一下牙齿,然后走到楼梯平台上。他伸了个懒腰,踮着脚尖站着。今天感觉是个日子。

他只花了一点时间穿上晨衣,就快步走下楼梯;他的两个叔公已经醒了,正在低声私语。当他漫步走进厨房时,他们跳着分开了,朝他苍白地笑了笑,他一边用一个欢快的“早上好”向他们打招呼,一边在橱柜里翻找一些含糖食物,以满足他在收银台工作所需的能量。他的手在一盒“脆皮十边形——只有3例致命窒息!”上迟疑了一会,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杂牌的幸运符谷物早餐。他把它们倒进一个有裂缝的碗里,迅速倒上牛奶,他舀了一勺,享受着廉价且劣质的味道。

他转过身来,只见Stan和Ford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他。Dipper左右看了看,又舀了一口,把勺子塞进嘴里。“什么?”

“没什么。”Stan坐在吱吱作响的椅子上,抚平他的神秘先生西装。“你……还好吧?好日子还是坏日子?”

好极了的日子,Stan叔公!我真的这么觉得,你知道吗?”勺子在他嘴里晃来晃去,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生活真是太神奇了,你知道吗?”

他的叔公们脸上显而易见的不安变得更加明显了,如果还能更明显的话。“哦?”

“是啊!”他漫步穿过房间,轻松地靠在柜台上,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剩下的早餐,无声地拉了拉他和Bill之间的心灵联系。几声鼻音传来作为回应,他笑了。也许恶魔做了什么事情促进Dipper的情绪,他突然发觉自己兴高采烈起来——当然,除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不管怎样,这值得感激。

“今天吃药了吗,Dipper?”Ford谨慎地用手按住一家当地报纸,长长凝视着他侄孙的眼睛。

即使Dipper注意到了,他也没有提起,只是抬头看着天花板沉思了一会。“不,事实上,我现在就应该去。谢谢提醒!”他一次跳上两级台阶,尽量不去理会他的举动所带来的更加小声的交谈。不管他的叔公们在说什么,他都不想知道——今天会是很好的一天。他决心如此。

当他再次回到房间时,Mabel坐了起来,揉着模糊的眼睛,看着手机仔细确认是否有朋友们的短信。她的“神秘小姐”套装挂在床尾的衣架上,她看上去比平时工作日更加疲惫。“早啊 bro-bro。”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快,带着些疲惫。

“早上好,Mabel!美好的一天。”

她发出轻轻的一个“嗯”表示同意,注意到了三角形窗户的线条映照在她弟弟皮肤上的模样。“是啊……真美好。”他穿着晨衣,沐浴在黄色的阳光中。“你今天看起来……异常的有活力。”

“是的!我醒来感觉很好。说到这个——”他抓起他的药瓶,摇了摇。“还要吃药呢。”他那满满一杯水(一直放在桌子边上)很快就喝光了。他的姐姐十分不适地摆弄着被子。

“这就是你吃药前的感觉?药效一定很好。”

他仍然沐浴在早晨的金色光芒中,转过身来,像鲨鱼一样咧着嘴笑。Mabel感到一阵恐惧刺入肋骨,她的脸色凝重起来。前一天的谈话在她的记忆中一闪而过。有可能这根本不是她弟弟。有可能这样突如其来的振作是某种可怕之物的成果。或者,也许她自己和她的叔公们都对整件事想得太多了,看到了子虚乌有的问题。

“好吧,”她颤抖着继续说,“让我们开始工作吧!”

***

Dipper轻轻地拉了拉他的神秘小屋衬衫,斯文地哼着,把“小心恶犬”的牌子转了过去。经过的Soos对此十分高兴,飞快地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现在正值盛夏,游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多,但这一次,少年没有觉得礼品店里来来往往的人流令他窒息。即使是那些身体在潮湿的森林里呆了太长时间后发出的粘臭味也没有对Dipper造成太大的负面影响。他决心快乐。就这一次。

正当他愉快地收拾着一个价格过高的雪花球时,他感到Bill轻轻戳了戳他的脑袋,带来熟悉的刺痛感,他暗自笑了笑。‘怎么了?’

‘无聊,松树。我花了一段时间用可怕的噩梦恐吓了一座孤儿院,但……我不知道,似乎有点乏味。你只能听到大量高音调的尖叫声,然后就变得千篇一律了。即使对我来说,失去父母的噩梦也令人反感。’

在接待另一位客人前,少年想到这个邪恶的家伙是他选择的朋友,窃笑了一下;从那个女人拿着手提袋慌忙离开商店的样子来判断,他的笑容很可能变得可怕到超出了欢迎的范围。

‘你要我怎么办?’Dipper问道,漫不经心地敲着收银台。‘我在工作,你知道的。’

“对不起,先生,你能告诉我这个的价钱吗?”

‘哦,我不知道,PT。你真的要做那些成年人的狗屁事情吗?’当Dipper把一件衬衫扫过扫描仪,告诉那个人这件衬衫含税共13美元时,恶魔还在继续说话。‘你就不能……偷偷溜走什么的吗?’

少年挥手告别了另一位顾客,他逐渐发现很难区分自己脑中所想与周围发生的事情。当然,与最初建立联系时相比,他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但是在这样的时候,没法明确识别现实世界的始末是个问题。‘对不起,Bill,我有责任——以及,有工资要赚。无论如何,我今天不想惹我家人不高兴。’

对面传来清晰的“啧”声。‘失败者。我可能会改变主意,孩子,然后宣布我们是不共戴天的敌人。或者你必须成为我的宠物。就因为我决定表现得近似人类的善良面,不意味着你能逃过一劫。’

“随便吧,”Dipper嘟囔着,当最后一批顾客陆续走出去,为下一批游客让路时,他得意地笑了。‘随你怎么威胁我都行,你这个自吹自擂的三角形。你想要成为朋友的事实依旧不变。’

‘才没有。’

‘那么,为什么你才是提出这个建议的一边?’

随之而来的暴怒让少年大笑起来,把Mabel(正拿着一箱旧书路过)吓了一大跳,她急忙从老旧的门里出去了。‘闭嘴,松树。永远不要再提起这个,如果你不想大难临头的话。’

‘说得漂亮,Bill。真是可爱。’

‘随便啦,PT。待会儿再聊。’

梦魔决定不再追问这个问题,安静了下来,Dipper高兴地继续他的工作,从更多顾客那里得到了一些惊讶的“谢谢”,这些顾客们已经习惯了少年十分不爽的臭脸。这家店到底为什么会有老主顾,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全家人好几年了。难道他们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欺骗得有多么厉害吗?显然没有,一个他至少服务过5次的女人又来拜访了,看上去在一个侏儒雕塑和一些刺鼻的松树空气清新剂之间犹豫不决。

在没有参观者突然涌入的间隔期间,他用手指移动着闪烁的蓝色火焰,用意念使收银机开关。以此消磨时间,五点钟仿佛来的比平时快得多。

下班时,Dipper数着钱,抬起头来忽然发现Ford和Stan尴尬地站在他面前。在商店里同时看到他们两个人十分罕见,他一下就知道肯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他稍稍挪了挪身子,把钞票整整齐齐地垒成一堆,放进收银台。“呃,嗨?”

他的叔公瞥了他一眼:“Dipper……我们得和你谈谈。单独地。”

少年能感觉到他的心脏直坠地面,恐慌抓住了他的喉咙。他努力保持着平静的微笑,点点头,走向厨房,他的原始本能尖叫着让他快跑,马上,往森林里跑越远越好,在那儿磨牙吮血的只有树枝而已。他将本能按下。

Dipper安静地坐下来,看着Stan和Ford表演尴尬的芭蕾。最后,他们坐在他们侄孙对面的桌子旁,僵硬得像石头。

“好吧,呃,”Ford挣扎着说,“Lee,开个头,好吗?”

Stan怒视着他的双胞胎兄弟:“为什么是我?你来。”

Dipper扬起了眉毛。

“我——好吧。我们很担心你。”Ford一如既往地直言不讳,眼镜在灯光下反着光。“从你的表现判断,你呆在这里不安全。”

少年努力消化着这一切,苍白地笑了笑,一言不发。

“孩子,”Stan突然说,“别误会。我们完全信任你。只是你一直在自言自语。”他拨弄着桌子上的木头,咽了一下,双脸和眼睛都红了。“你必须明白——要么是你的精神健康每况愈下,要么是你在回复某人。拜托,Dipper,你必须告诉我们——到底是哪个?”

“我、我没有——”

“Dipper。”Ford采用了他那种“严肃”的口吻,这种口吻通常针对Mabel或Stanley。“没有时间犹豫了。如果你被利用了,你必须现在就告诉我们,这样我们才能做点什么。如果是我认为的那个家伙,那么你必须告诉我们,现在就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Dipper的话听起来比他自己感觉的要坚定得多,他挑衅地踢了一脚桌腿。可能看起来非常孩子气,但这给了他一种宣泄感。“把心理分析留给我的心理医生,好吗?我在家里已经受够了。”

“你命悬该死的一线,孩子,”Stan尖锐地说,“别那样跟我们说话。”

“我根本不想和你们说话。事实上,我已经受够这些了。送我回家,我不在乎。”少年站起来,把椅子踢到一边,转身离开。

“孩子,你现在就给我坐下,不然我就叫Mabel下楼,告诉她你对那只鸟做了什么。”

Dipper僵住了,心脏在胸膛里狂动。他几乎是机械地单脚转过身来,靠在椅子上,眼睛仅盯着桌子的木头。一滴水滴溅落下来,他意识到他在哭泣。“该死。”那少年小心翼翼地擦着他的脸,竭尽全力使自己看上去完全无动于衷。

“有意思,原来你。”Ford听起来一点也不惊讶,只是有点丧气。“谁让你这么做的?”

Bill还没嚷嚷起来,Dipper隐约有点惊讶,他耸耸肩膀,玩弄着橡木表面的纹理。“没有人。我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有其他人参与?”

Stan听起来惊惧不已:“你没有在告诉我们你就这样到处杀动物吧,是吗?”他的语调说明了一切——老人很震惊,要让Stanley Pines感到惊讶可并不容易。“孩子……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知道我们不是最善于观察的人,但你不是那样的人。”

今天本来是个日子。Dipper能感觉到它从他手中彻底溜走,即使他伸出手去够,内心的平静也再回不来。

Stan将他的沉默视为默认,站起身来,揉着前额来回踱步。“这——这糟糕透顶。我们现在还怎么相信这孩子,Stanford?整天爬出窗外,无缘无故地把某只乌鸦的肚子剖开——”

“冷静,冷静Stanley,不要急于下结论。”Ford的微笑淡淡的,但充满胜利。“Mabel提到你在睡梦中谈论‘眼睛’。它们是Bill Cipher的标志,是他窥探这个世界的一种方式。在我建造传送门的时候,我经常看到它们,如果你梦到了它们,那么实情肯定比你说的要多。”这位博学的叔公向前探了探身子,使Dipper紧紧抓住了座位扶手。“Bill联系你了吗?”

Dipper试图说出一个“不”来,但这个字仅是融化成一个震惊的喘息,他的脸上可见的变成了深红色。老人知道他已经找到了真相,并且得意地看着他的兄弟,他的兄弟看起来既松了一口气又为确认感到担忧。

这个少年对焦虑症的发作十分熟悉,但是他发现这仍然严重地困扰着他,剧烈疼痛咬住了他的脚踝然后延伸过下腹部直达心脏。就像一把刀子在那里扭曲旋转,让他突然喘不过气(然后继续喘了下去,因为他的呼吸无法调节,该死的还有什么方式比恐慌发作暴露得更彻底吗)。两人立刻明白过来,Stan狠狠地咒骂起来。

“妈的,我就知道不会有好结果的——他焦虑发作了,做点什么吧——”

“我在做了,Lee。”

Ford跳过桌子,跪在Dipper的身边,抓住他的手,低声指示少年按他的指挥呼吸,安慰说没事的,他不会有任何麻烦的,只要他能与之抗争。他们可以保护他不受魔鬼的伤害,他发誓,因为他知道怎么做,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没有意识到的是,Dipper正拼命地想抓住Bill的注意,因此而完全忽视了他。

‘BILL。BILL。我对天发誓,BILL,如果你现在敢无视我——’

‘哎——呀!’Bill刺耳的声音实际上令人安心。这是一个可怕的念头。‘冷静点,kiddo!你在烦恼什么?’

这时,Dipper只能模糊意识到他周围的人,认出了Mabel在两人身边惊慌失措地提高了嗓门。‘他们知道了。我搞砸了。对不起。他们知道我一直在和你联系,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摆脱他们而不被送回家,或者再次接受更强的药物治疗,我真的真的不想这样,Bill,我不想让他们认为我的病情在恶化。’

“Dipper?Dipper,坚持住,拜托,孩子——”

‘我们可以解决这个问题,PT,没有什么是不能用一点小魔法来解决的。没关系。如果Sixer想把你送回美国的无聊州(Snoresville),我会相当生气的。’

“我觉得他要昏过去了——专注于我的声音,孩子——”

“我觉得他根本没在听我们说话——”Ford几乎是咆哮着说。

“那是什么意思——?”

‘你也许很烦人,松树,但你仍是我的学徒。在我的照看下你不会发生任何事的。现在,如果你要晕倒——顺便说一句,看起来很可能要晕倒了——为我把IQ吓得屁滚尿流吧。’

“Dipper,拜托了,冷静下来,试试呼吸练习。我们可以让Bill离开,你会没事的,只要——”

“我不——不想要——”少年很难拼凑出完整的话语,但是他需要说出口,即使只是为了向自己承认。“我不想要他离开。”

Ford目瞪口呆地放下了少年的手,仿佛它已经被打上了烙印,他的脸色因感到背叛而阴沉一片。“什么?”听到一个如此聪明的人说话这般可怜,真是奇怪。在陷入麻烦之前,要不是他的脑袋感觉像一团沸腾的浆糊的话,Dipper几乎能享受角色对调、权力切换的快意。“你什么意思——不想让他离开?Dipper?Dipper?

压力达到了引爆点,他很快就晕倒了。

***

Dipper的潜意识里闪过一丝遗憾。

“别担心,孩子。当然,你不是很谨慎,但是没有什么是我们不能解决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信不信由你,在我那不存在的心里,确实有一些对你的关心——简直疯了,对吧?呵呵。你不会记得这些的。不能让你太自大了。你会变成Sixer的。”

Dipper的mindscape中苍白的嗡鸣声一瞬间闪耀着金色。

“你也许应该早点醒来。等你安定下来,我们再研究下这个咒语。”一阵略带嘲弄的笑声。“我也应该停止操纵你的情绪了。但还是忍不住——你的家人觉得看到你快乐是件天大的怪事!这是多么令人伤心?啊,但我应该尊重你,PT。你会实现我很多计划的。”

一阵尖锐的刺痛,少年的思想慢慢苏醒过来,咕哝着,呻吟着。

“你没事的,孩子,IQ 根本比不上你。”

***

少年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不在医院里,为此他感到无限的高兴。这让生活简单些了。

事实上,阁楼房间略带汗味与柔和的气味围绕着他,与厨房里令人不适的感觉相比,这是个可喜的变化。

唯一一个站在Dipper床边的人是Ford,尽管Mabel的一只泰迪熊在这里说明其他人确实也来过。年长的男人看上去很无措,他扫了男孩一眼,又把头转了过去。显然,他从侄孙笨拙的肢体语言中看到了一些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孩子,Bill很快再也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了。我不相信他没有控制你,他完全有能力做到这点。所以,明天,我们会为你植入一块金属板,就像我的一样。如果意识机器还能运作的话……好吧。那都是过去了。你也许应该做好心理准备,要适应那种感觉需要一段时间。”

Dipper厌恶这个概念,他感到一阵恶心,他把自己的身体推到床边,脑袋仍因突然昏迷而眩晕不已。动物的血是一回事,他自己的血完全是另一回事。一只六指的手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当然了,一段时间内你将被禁止进入森林,我们会再次设置独角兽毛屏障。这不会影响到你的,我觉得不会。我们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况且他似乎已经渗透到你的思想中了……不管你出于何种原因,都没关系的。事情可能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原谅你。”

“很好,”Dipper唾骂道,“但我并没有请求你的原谅。出去。”

Ford叹了口气,“至少我试过了。好好休息吧,Dipper。”

少年怒火中烧,转身面朝墙壁,听到门关上的咔嗒声后,他下了一个消音咒。他无声地尖叫了一会儿。他毫无愧意地号哭着,他知道没有人会听见,这是一种宣泄。他的头骨下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幻痛,让他想撕开自己的皮肤。会有一块沉重的金属埋在你的额头之下……他的叔公甚至不愿向他的父母通知这件事吗?大概不会——因为他们肯定会抓狂,试图把他们的儿子带回家。当九月来临时,这些伤疤肯定很难解释。

几滴泪珠不由自主地沿着他的脸颊滚落。他的叔公怎么能做到把人剖开呢?之后他打算怎么治愈伤口呢?如果他与Bill魔法的联系也被切断(就Dipper所知,很可能会这样),那么他永远要忍受看起来像一个可恶的“弗兰肯斯坦怪人”。他的同学怎么可能不会爱死这点呢?天啊,这会影响他的胎记吗?

在过去的几年里,北斗七星对它的喜爱大幅上升。一想到它会被毁掉,几乎令人无比痛苦。

他仍然讨厌“Owen”这个名字,但最让他烦恼的是失去“Dipper”这个名字。情况本来可能更糟——显然,“Mason”这个名字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传开了——但他仍然宁愿保持现在这样。

有点儿吧。不可否认的是,青少年对当时自己的感觉非常困惑。他知道自己喜欢Bill,一种奇怪的侧面意义上的喜欢,而且他仍然对梦魔可能做的事怕得要死。老实说,每当涉及到这个有感知的三角形,他总抱有某种好奇感(intrigue)。这是个问题,好奇感可能会变成一些更现实的事情,如果还没变成的话。

这是不健康的,是的,Dipper在那时并不太在意。他找到了一个除Mabel以外的他妈的朋友,他不会轻易放弃的。

‘Bill。’

‘哦,很好,你起来了!我听到Fordsy说的关于金属板护层的事了。这不是最理想的发展。’

Dipper哼了一声,翻了个身。‘简单地说,没错。那么。有什么计划?’

‘计划?’恶魔听起来真的很困惑。

‘让我脱困的计划,那个计划?肯定有点什么吧。未我经同意,我绝不会任人解剖然后硬塞进一大块金属。’

Bill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当他再次开口回答时,他的话语中传来一种成就感。‘昨天的演讲真的赢得了你的好感,是吧,松树?没想到你会提议背叛你的家人。但你是对的。你确实可以做一些事,而且应该很容易。’

‘跟我说说吧。’

***

当然,行动计划实际上只是一个复杂的咒语。

咒语通过他们的心理联系口述出来,当Dipper写错了什么或者需要重听一个词时,Bill一反常态地关心,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少年推断,这个恶魔大概是想维持他们所达成的模糊的理解,无论那是什么。除此之外,他没有理由如此安静。

‘那是拉丁文的部分,孩子,’Bill说,看着咒语的最后几个字母出现在书页上。‘你知道它是做什么的吗?’

不管Dipper面对这些词句眉头皱得多厉害,他都无法理解任何含义。他的眼睛只适应了魔法书里的外语,而不是拉丁语。‘不,毫无头绪。没什么破坏性的,对吗?’

‘你不会喜欢这个的,孩子,但是它能让我进入一个人的记忆。你必须使他们三个昏迷,交由我来处理。’

一阵意味深长的停顿,风从三角形的窗口呼啸而过,松林的气味飘了进来。

‘你说得对,我不喜欢这样。’Dipper把自己的安全托付给了恶魔,因为在Bill的眼里,他有一种特定价值,这使得任何对他的伤害带来的更多是问题,而不是娱乐。而他的叔公们和Mabel就不是了。除此之外,他以前见过Bill进入他人记忆。他太轻率了。

‘我几乎能听见你脑袋里的齿轮转动的声音,孩子。你不记得我们的交易了吗?你问我你的家人会不会受到影响,我说不会。’

“据我所知,‘不受影响’并不一定意味着他们受到保护。”少年发现自己在大声讲话,用手掌捂住了脸。‘我——我们可以再做一笔交易。尽管你不是我接触过的最差劲的生物,但我还是不相信你。’

‘合情合理。但你有什么是我可能想要的呢?’

他的灵魂绝不是一个可行的或合理的选择,但除此之外,Dipper真的没有任何能让梦魔感兴趣的东西。他的身体是Bill认为有价值的另一样东西……在少年发现自己背负上了被奴役的债务那时,比尔对拥有他的兴趣就已经消失了。当他只需要命令这孩子来做事情和完成事情时,他又何必要附身呢。还有别的什么他可能——

‘我有个主意。’

‘那么是什么呢,松树?’Bill注意到了Dipper微微颤抖的语调,并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了他。

‘你想要一个物理形态吗,不是一个人类容器,而是一个100%真实的现实世界的三角形身体?’

一阵剧烈的笑声差点让少年跌倒;它不是那种残酷的笑声,也不是Bill前一天泄露的那种幼稚的噪音。他听起来真的很愉快。Cipher听起来这么高兴真叫人担心。

‘你暗示的是一些不可思议的魔法,PT。难道你不担心我会带来世界末日吗?’

‘考虑到我已经在执行你的邪恶计划了,我不是很担心。’Dipper急切地想知道自己是否脱离了危险,于是继续道,‘那么,我们能做到吗?’

他周围的世界暂停了,变成黑白色。一个得意忘形的三角形恶魔在他面前漂浮着,双手叉腰,上下打量着少年。“孩子,我和你做了一个非常好的决定。我们肯定能做到。不过,我得先写下咒语……一个物理形态!虽然我非常喜欢Mindscape,但是我真的渴望摆脱这个破碎的维度。”

“我们达成协议了吗?你不许伤害我的家人——只要让我脱离危险——然后如果可能的话,我会帮你创造一个物理形态?”

“没问题,孩子!呵呵。就这么握手说定了!”

Dipper毫不犹豫地抓住Bill燃烧着的手,用力摇了三下,几乎没有注意到他手臂上微弱的刺痛感。Bill的眼睛里闪烁着胜利的光芒。少年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同意了什么,他咽了一下,盯着自己的手掌,脸上的笑容摇摇欲坠。

“别这么担心,孩子。你的家人现在安全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是啊。”一股清晰可辨的恐惧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我真的在你的掌控之下了,嗯?”

Bill翻看着少年一直在写的笔记,翻了个白眼。“如果你意识到这一点那就不算,松树。这一切都是你的建议,记得吗?让我们继续吧。”

值得庆幸的是,Bill可以暂停Mindscape里的时间(上课时他基本不会费心这么做),他们讨论了计划的细节,基本上是把夏天发生的事情编写了一个修改版本给全家人。与药物相关的事件必须消失——Ford的仙女事件也一样——任何Dipper自言自语的案例都将被掩盖,然后以其他事件取而代之。

“听着,PT,这不是丢掉什么东西的问题,只是用不那么重要的玩意儿挡在前面,让他们忘记原有的。那些记忆仍然存在。”

“他们可不可能通过某种……催化剂或别的什么再次记起这些事?”

恶魔轻轻敲了敲他不存在的下巴,沉思地哼着。“一个足够大的提醒会带回记忆。如果他们再发现你一次,孩子,那就完了——我再怎么折腾也不能让他们忘记了。你维持它们完好无损就不会有事。”

从现在开始,Dipper需要更加小心。他简洁地点了点头,端详着他们写的注释(写在全家福照片的周围,试图分析谁需要改变什么),他戳着Bill画的那个小小的Ford涂鸦:“我们怎么处理他的金属板?记忆枪不管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啊,第一个夏天。那一年他差点把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消除了。快乐的时光。

“记忆枪就是垃圾,孩子。”Bill做作地整了整衣服,在Sixer上画了几条升起的表示恶臭的线。“这个咒语比你叔祖父能想出的任何三脚猫技术都更有效、更精细。它不会出问题的。看,这里——”一只黑色的手指在咒语的某一行上轻敲着。“我加入这部分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好吧……这样的话,我想这就是全部了。”Dipper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默念着那些拉丁词,想练得熟悉点。“现在我们只需等待夜幕降临。”

不久之后Bill离开了,以免少年遭受他姐姐的全面质问。即使她威胁、哭泣并到处扔亮片,他也拒绝回答她的任何问题。这几乎令人印象深刻;她不习惯被忽视这么长时间,当Ford和Stan叫他们下来吃晚饭时,Mabel已经筋疲力尽了。

在他吃饭的时候,Dipper甚至没有试图从他的盘子上抬起头来,他知道他只会收到两道怒视。整个情况简直是四面楚歌——什么都不能使他放弃他的交易……交易们(因为到现在已经有一大堆交易了,不是吗),什么都不能令人满意地解释为什么Dipper没有从一开始就向他的叔公寻求帮助。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后悔。突然,他明白了许多——

“你准备好了吗,孩子?”

少年紧紧抓住叉子,指节发白,他猛地戳向一个土豆,然后耸了耸肩。“我想是的。我别无选择,不是吗?”

Stan的手越过桌子,抓起了盐。“别再这样了。快受不了这儿的气氛了,对不对,Mabel?”

“这真的令人沮丧。”她在自己碗中面条里转动叉子。“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但老实说,Dipper,我们只是想帮你。我们想念你。”

“把一块该死的金属板塞进我的脑袋里就是你的办法?为什么我们不也用记忆枪来消除我的精神疾病呢?”无尽的挫折感在青少年的脑海中翻腾。“这可能同样有效。或者,你干脆让我把重力泉一齐全部忘记,我相信结果肯定很好——”

“住口!”

Ford沉重地叹了口气。“我们明天将保护你的思想,然后一切都会结束。现在,吃晚饭吧。”

***

时钟显示是晚上11:49,Dipper决定是时候实施计划了。

先解决谁是首要问题——在他现在的荷尔蒙状态下(以及他拒绝相信自己坚定的敌对态度仅是荷尔蒙作用),他想先找Mabel,最后再搞定Ford,但这样做是愚蠢的。如果全家人发现了他在做什么,比起对付一个愤怒的叔公,应付一个疲倦的姐姐要容易得多。

他踮着脚尖走过商店的地毯,悄悄溜下自动售货机后面的秘密通道,进了电梯。Ford不在睡觉——他检查了客房,里面是空的——所以他必须用别的方法来解决。没问题。他有个计划。

Dipper在书房门外停了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背心里掏出日志三。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电梯里微弱的黄色灯光汇入书房。Ford坐在他的办公桌前,全神贯注地看着一套手术设备。Dipper努力忽略胸中升起的恶心感,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身后,把书高举到空中,轻轻呼吸着发霉的空气。

就在几秒后Stanford便看到了攻击者的影子,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准备大声呼喊。少年铁下心来,把那本巨著击向了老人的太阳穴。用尽全力。当结实的皮革与金属、骨头相撞时,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咣啷声。

他一屁股倒在椅子上,而Dipper迅速地把桌上的手术刀收拾掉。

‘什么鬼,孩子?我以为我会来让他睡着的?’

Bill刺耳的尖叫声让少年畏缩了一下,他随手把日志翻到某页,放在桌子上,就好像他的叔公一直在读这本书。‘我需要那么做,好吗?而且,他没事的。不到94岁是不会死的,对吧?’

‘92岁,’Bill嘀咕道,‘好吧,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做。继续念咒语吧,我猜。’

Dipper一口气念完了拉丁语,退后一步,看着无比困惑的Bill Cipher扎根进Ford的脑海。他坐在那里等着,听到恶魔发出一些笑声和哼声,十分钟后终于停了下来。恶魔离开了身体,Ford放松下来,姿势不再僵硬,少年才注意到这点。‘完成。这很简单!只是概述了一些你这个假期做的可爱的家庭琐事,然后把其他的都推到后面。他什么都不会记得了。哎呀,你竟然不在他的好书里!很多关于你的酸苦的感觉四处徘徊。’

‘大惊喜。’Dipper抚摸着日志的书脊,感到一阵轻微的羞愧。‘Stan怎么样,他醒着吗?’

停顿了一会儿。‘没。那家伙一闭眼就睡着了。’

‘很好,我不能再那样做了。’

‘一开始你就不必这么做,’魔鬼咕哝着,但Dipper没注意,他已经朝Stan的卧室出发了,小心翼翼地走过灰尘扑扑的地毯。Stan显然更容易对付——正如Bill所说,老人正在平静地打鼾。他将手掌对着家人摊开,Dipper轻松地吐出那些词语,恶魔的影子仅是短暂地掠过他的脑海。

‘更简单了,孩子。不得不说,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是啊,我不知道。我猜我想把这件事保密的愿望比我想象的要强烈……反正,这也没那么糟糕。只是一个小小的操纵。’

‘哦天哪,[只是一个小小的操纵],听听他说的。松树,你简直是一场暴乱!让我们完成吧。流星也睡着了。’

少年走上楼梯,开始感到一些自信,当他进入阁楼房间的时候,他花了点时间把日志三扔到床上。当他走向她的床时,老旧的地板发出微弱的吱呀声。尽管无数负罪感使他如芒在背,他还是设法把它们甩出了脑海。

她棕色的头发散开在枕头上,他的双胞胎看起来真是天真单纯、平和安静。在他所有的家人中,他最不想让她受此折磨。不过,这是必要的。是时候结束了。

Humana mens aperitur, mens est ad usum – ”Dipper开始念咒,声音有点大。他一只手拿着书,另一只手悬在她头顶。正当他觉得笔记本拿着有点重,它忽然从他指尖滑落,重重掉在地上。“——该死——”

‘孩子,她睡得很浅,她——’

Mabel呻吟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睛,睡意依然笼罩着她。“呃……几点了……”

突然,她看到了她的兄弟,她眯起眼,脸上充满了恐惧。

“Dipper?你、你在做什——”

他微微颤抖着,继续不停吐出那些他记得的令人窒息的拉丁语,双手伸向她不再俯卧着的身体。Mabel试图伸手阻止他,但似乎有什么东西把她压在床垫上,使她头晕目眩。任何行动都像在淤泥中跋涉一样艰难。

“Dip – Dipper,求、求你了,”她恳求道,害怕他又被附身了,“请、请停下。”

他没有住手,他羞愧地低下头看了姐姐一眼,然后紧闭双眼。这就够了。她看到了他的虹膜,并没有包围着黄色,她觉得自己的心沉了下去,她知道了那不是Bill而是Dipper是Dipper对她做了这些事?她的记忆似乎很快就消散了;尽管她试着保持对现实的把握,夏天头几个星期的记忆还是开始闪烁、变化。

“我很抱歉,”她弟弟低声说,念完了咒语,“相信我。我真的很抱歉。”

他挥了挥手,将一股力量穿过她的身体。

当Mabel倒回枕头上,咒语开始生效,她的脸上所有的恐惧都消失了。Bill的声音回荡在Dipper的脑海中,但他置若罔闻,只是把Mabel的刘海从她眼前撩开,他头脑一片模糊,双手在床单上紧握了一下。

Dipper俯身看着他昏迷的姐姐,然后他笑了


Notes:
SONG: ‘My Demons’ by Starset

(关于作者的Notes我不是全部翻译的,有些只是作者的问好与一些日常生活。我就只选其中重要的内容了,比如作者推荐的歌曲,以及很快会出现的加密内容——怪诞fans的基本操作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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