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ld翻译】第七章 家人和朋友

Chapter 7: Family and Friends

这一次,Ford没有接受“不”的回答。

Dipper痛苦地意识到,现在森林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是Bill的领地了,他沿着一条观光路径跟着他的叔公,把日志抱在胸前,希望有一个合适的借口来拒绝这次旅途。他感觉到Ford越来越绝望——在过去的一周里,每天晚上都来邀请他玩“找错”游戏(What Could Go Wrong)。Mabel喜欢这个游戏,她总是想玩。另一方面,Dipper只是抱歉地摇摇头,然后上楼去研究他的笔记,上面记着Bill教给他的内容。

它们放在松动的地板下面,他的其他违禁品和那本魔法书也在那里。这是一个连他妹妹都不知道的隐藏地,他经常假装吃药去检查它们。今天是宝贵的一天,没有与Bill一起的旅行,也没有工作,少年终于有机会放松一下了。也许可以多读一些他的研究。感觉这是一段时间以来的第一次假期。

然后他的叔公告诉他,他们要出去研究东西。

愚蠢的家人。

至少这次他不头痛。他认为这是一个积极的方面——几年前的事情不会重演。

“跟上,Dipper?”

“是的。”任何超出基本单词的东西都显得多余。他绊了一下,然后倒抽了一口气。

Dipper认出了他们走过的地方,他尽力不让自己尖叫出来。他至少有一年没有去拜访仙女(nymph)了,而且他忘记了从主干道上可以看到神庙的一角。他以前从来没有去探索过真是令人惊讶。当Ford接近它的时候,一道魔法的光芒从视野中遮蔽了大理石结构。它会保护自己。

聪明。

Dipper转过头来看了看周围的树木,注意到它们的树枝间不时有一只眼睛眨了眨,他知道Bill肯定在Mindscape的某个角落里看着。事实上,他们那天没有安排见面的唯一原因是这个梦魔积压了一大堆噩梦要处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在一个可悲的人类身上投入这么多肯定会占用你的时间!”

青少年掸去膝盖上的灰尘,Bill大概不会用突然闯入的想法打扰他清醒的时间了,他为此感谢群星。在某种程度上,它们是有趣的——表达一些Dipper通常会羞愧地抑制的想法和判断,以及给他带来一些笑料。比起他的思想无拘无束漫游的时候,现在这样绝对没有那么孤独了。但是他还没有掌握如何在内部回应,他不想让他的家人进一步担心。

“你还好吗,Dipper?你今天非常安静。”他的叔公站在那里等着,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个男孩。

“我很好。”背包的幻觉在他的肩膀上摩擦,使他颤抖,他确认了一下实际上他并没有背上它。“有点累,我猜。”

他们继续开始走。“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好日子,还是坏日子?”

好吧,实际上,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因为你没有说明白。“中等。两边都不极端。”Dipper的内心独白继续着,又不像Stan今天早上在房间里问我的具体问题,一点也不像。

“有道理。很高兴你陪我一起旅行,孩子,独自一人搜寻只有那点乐趣……那么,仙女们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亚种……”

Dipper让这个演讲继续下去,却没有听,他把注意力转向了森林。这里真的非常美丽;不像重力瀑布的其他地方,这儿并不闷热,被原生树木突出的枝干与地面灌木的凉爽触感所荫蔽。空气因沁人的微风微微颤动,散发着淡淡的树皮和肥沃芳香的泥土的气息,一种他在外面呆了太久后,已经习惯了的味道。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过去的夏天他都被禁止进入这个地方。

“好的,Dipper,我相信你还记得正确的礼节。空地在这里。”

透过黑暗的橡树林中的一个缺口,可以看到柔和的光线,一片明亮的草丛露了出来。森林和空地之间的对比是惊人的,先前笼罩着他们的黑暗被灼热的白色阳光和十足的热量所取代。清澈湛蓝的一片水池覆盖着几平方码的土地,岩石间的一个小瀑布不断地补充着水。水边到处丛生着芦苇和野花。Dipper认出其中一些是他为Bill采集的植物。

青少年小心地避免在漂亮的草地上踩得太重,呼吸间是充满魔力的空气(有一种他无法分类的独特气味),他走到水边,望着水面反射的闪烁的碎阳。

一个仙女(一个身材娇小,没有翅膀的小精灵,皮肤黝黑,衣着暴露)绕着池边走来走去,对着他们叽喳不休。“这是灰色的那个!”它尖叫着,引起附近芦苇丛中一阵骚动。“还有那是——一个蓝色的?”

Ford看了Dipper一眼,显然很困惑,因为今天他没有穿蓝色的衣服。这个少年怀疑这和魔法有关,耸耸肩,尴尬地笑了笑。

就在这一瞬间,一群不下三十只的仙女聚集在水边,用他们尖锐的声音争论着“蓝色的”。一只小家伙被激怒的小手扔到池子中央,还有几只变得暴力,互相撕咬和抓挠。

Ford镇静地俯身跪下,“我们只是来和你们谈谈的。”

第一个仙女考虑了一下,举起一只手,延缓了争斗。“我们会跟你谈的。但我们对那个蓝色的不太确定。”

“为什么不行,你不认识他了吗?”

“我们认识……只是我们也知道这种蓝色,我们不喜欢它,先生。”恶魔能量。当然了,仙女们不会喜欢它——Dipper记得,它们通常都坚持在魔法中立和善良的一面。“我们正在讨论这个问题。”

“这下清楚了。”老人现在肯定是在盯着他的侄孙看,后者坐立不安,脸色很难看。“我们带来了惯例的礼物。”Ford张开六指的手,拿出一枝常青树枝和小屋周围精心挑选的浆果。仙女轻敲着它圆圆的脸,转向它的同伴,开始了一段快速的交谈。

“为了那些……”仙女转过身来,指着献礼。“看在那些的份上,灰色的可以留下来。但是蓝色的那个必须离开。我们不喜欢他。”

Dipper有点生气,但毫不惊讶,他耸耸肩,挠了挠自己的脖子后面,他向他的叔公挥了挥手,准备离开。“你留下吧。它们显然不喜欢我在旁边,所以我还是……走吧。”

“Dipper,坐回去,马上。这太荒谬了。让我问问它们为什么,我可以解决——”

“不!”这位少年意识到他可能听起来太惊慌失措,于是控制住自己的语气,摇了摇头。“不,没关系。我不会深究的。仙女们是易变的,对吧?今天是最好的朋友,明天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什么的?我很肯定没问题的。”

Ford仍然没有被说服。“好吧,我想,但是……算了。”他叹了口气,拿出了日志四。“待会见,Dipper。”

“回见,Ford叔公。”

少年急急忙忙地回到棚屋,好好利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他无比希望他的叔公不要继续思考他们分开的时候。首先希望Sixer不会通过仙女们来弄清楚Dipper在他的时间里都做了些什么——他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下去。Bill不让他知道事情的结局。但至少,他在这件事上已经走了这么远。

***

“你现在不再是一袋毫无用处的肉了,松树!祝贺你!”

Dipper又一次站在祭坛的台阶底部,仍然因前一天仙女们的事件而感到痛苦。他翻了个白眼。Bill让一团五颜六色的纸屑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覆盖了整整一大片森林,每一寸树叶上都挂着一层形状各异的薄宣纸,从传统的心形到解剖学上准确无误的尸体形,应有尽有。多亏恶魔的魔法几乎影响不到Mindscape之外的现实,少年从他的肩膀上轻轻地弹开一个纸马蹄铁,并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完全不感兴趣。从Bill交叉双臂的样子来看,他应对得很好。

“嗷,别这样,孩子。你刚刚得到了百分百诚——恳——的赞美!你的基本魔法训练已经完成。你理解运用得比我预料的快多了——我们要准备好你的装备!”

这个少年很困惑,他站在一个台阶上,背包在肩膀上晃悠。“我以为我已经有了?”

Bill转了转眼睛,把一棵常青树的影像投射在他的前面,拓展投影以显示它是一棵相当大的树。“不是那样的,PT,这不是物理上的东西。这会让你拥有自己的备份魔法!就当是一个派对吧,庆祝我敲诈你两周的纪念日!”

“我们每次见面,你都敲诈我,”Dipper抱怨道,但他笑了。“幸好我在魔术方面很有天赋,哼。”

这个恶魔上下漂浮,用他的方式点着头,若有所思地敲着他的手杖。“时间就是生命,松树。夏天不会永远持续下去。”他玩味地瞥了一眼这个人类,他一想到要回家,远离所有的阴谋诡计,就畏缩了。“这在每个平行时间线上都很重要。有一次,它造成了世界末日。”

Dipper揉揉眼睛,轻哼以回应,仍旧因在旧手电筒的微弱光线下读了好几晚的魔法书而感到疲惫。只要Mabel相信他只是在读日志,他就没事——谢天谢地,他没有透露他现在已经对这些书了如指掌的事实。这些日志一点点退出了他生活的重心。

但它们的确有助于蒙蔽他家人的眼睛。

“我们要去那棵树那儿吗?”少年打了个呵欠。“我想我认得它。”

“你说得对,PT。距离不远,大概往北半英里吧?等等,该死——”Bill打了个响指,五彩纸屑不见了。“好了。你走吧,我在Mindscape里看着。给你一点自由,嗯?”

就这样,Dipper回到了现实世界,近乎失望地发现Bill的金色光芒已经消失了。随着他越来越习惯这种生活,那越来越能给他安慰。他拿出手机,一个指南针应用程序迅速为他指向正北方。在浓密的灌木丛中走一小段路,这个人就站在了他见过的最大的一棵树底下。他把背包扔在地板上,单手叉腰绕着树干转了一圈。

“我拿这东西干什么?”

获得力量。你所要做的就是杀死这棵树,然后你就会获得里面储存的魔法。

“所以……怎么,我就这么烧了它?”

Ignis aureum,孩子,就像你学的那样。现在烧了那个母亲吧!

犹豫着,Dipper弯下腰靠近树干底部,把他的手掌贴在树皮上,注意到在他拇指下厚实的起伏与一只雕刻的眼睛。毁掉存活了这么长时间且没有造成过任何破坏的东西,感觉很可惜。也许这就是Bill想让他这么做的原因——杀一棵树肯定比杀一只鸟或一头鹿要容易。或者一个人。

当他把前额斜靠在粗糙的表面上时,他的魔法融入了这棵树的生命力。纯净的力量从它的汁液中散发出来。‘我能感觉到。它是……活的。’

废话,PT。这是一棵树,当然是活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混蛋。它是有个性的。我不知道我是否能杀死生性如此善良的东西。

不是‘善良’,只是‘中性’。老实说,孩子,如果你不继续,我就自己烧了它。

好吧。好吧,对不起。”Dipper叹了口气,张开他的手指,引导着他的能量,汇聚在指尖上。一旦感觉到它们即将燃烧起来(一种可以说是令人不愉快的感觉),他低声念咒。十个分开的火花迸发出来,饥饿地舔舐着木头。火势迅速盖过了他的手掌,吞噬了外面的树皮。

Dipper把手抽开,看着围绕在树身的明亮火光,它散发出的悲伤的哀鸣使他畏缩。从逻辑上讲,它不应该烧得这么快;它在几分钟内就被烧成了焦黑的灰烬,此时一缕缕苍白的魔法进入了青少年体内。他后退了一步,靠在另一棵松树上,迷惑也同等害怕。尽管火焰舔舐着周围树木的枝条,它却没有把它们吞下去。Dipper想知道他这么做是下意识的,还是他没有意识到的某种仪式。

他感觉到Bill就在附近,‘你在吗?’

‘只是在Mindscape里看着。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景象。’

那个少年认为那一定是。纤细的丝缕现在交织成可见的脉动能量丝带,它们聚集在他心脏上方的皮肤上,微弱地发出光芒。光芒从他的血管和嘴唇间的缝隙中渗透出来。

“天哪,”他低声说,“很悲伤。但是很美。”

记住,PT,你需要积压这些东西。

我该怎么做?

只要在你的脑海中创造一个隐喻式的架子,然后把它放在那里。它是纯粹的魔法,所以不会像我的那样容易响应你的命令,但是你会有一个额外的储备以应不时之需。

你是什么意思,因为它是[纯粹]的,所以不会响应?’Dipper隐约感到被冒犯了。‘我以为我自己的魔法是深蓝色的?

是的,我确实这么说过,但那是在你进行动物祭祀之前。

行吧。

Dipper试着遵循Bill的指示。不管他究竟做了什么,似乎奏效了,恶魔发出了满意的哼声表示赞许,贯彻他身体的魔法慢慢地消失了。它仍然在那里,不停地跳动着,只是现在它被控制住了。力量比少年想象的要强大得多。

哦,是的,死亡是特别强大的。他忘了这一点。

火终于完全熄灭了,这棵树现在只剩下大量灰烬和臭氧的气味,这些气味粘附在Dipper的衣服上。虽然味道特别强烈,但他发现闻着很熟悉。

臭氧。魔法的味道,孩子。大气中充满了它!这就是为什么你们的星球上充斥着这种味道。

“我敢肯定,解释要比那个复杂也科学得多,Bill。”

有本事打我啊,松树。

“已经打过了。现在没心情。”Dipper打趣道,站起身来,掸去法兰绒衫上的灰尘。“不过,不错的尝试。”

“可恶。”魔鬼跳了出来,让世界静止了,眼睛因为愉悦而弯了起来。他把Dipper的头发揉得蓬乱起来,然后飞过去,用他的小手指在地上的灰尘中细细地筛着,上下浮动着表示肯定。“那是树林中最古老的一棵,”Bill漫不经心地告诉Dipper。“它储存能量已有数百年之久,而在重力泉这样的好地方,它甚至有盈余!”

“看起来你获得了盈余”,这句话在孩子的脑海里回响,不是一个信息,而是以一段让他颤抖的记忆。他皱起了眉头。

“别这么垂头丧气的,松树!”Bill咯咯地笑道,“你的家族成员死得其所。”

“哦,我的上帝啊,”青少年叹息道,“你一点都不好笑。”

恶魔眯起眼睛,摆好架势,高速飞向Dipper。没预料到一个有知觉的三角形会突然撞到他前面,少年尖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至少有七只黑色的小手在他的身体两侧和腋下盘旋。

“Bill——你在——”

咯咯笑着,恶魔开始无情地给人类挠痒痒,这使得Dipper无法抑制地大笑起来。“不好笑,是吧,孩子?”他没法回答,一只手虚弱地试图把三角形推开,但失败了,因为Bill用另一个反自然的附肢把它推了下去。“你明明看上去认为我很滑稽啊!”

Dipper在笑声中恳求道: “B-bill,请停、停下,我喘、喘不上气了——”

“听不清你,孩子!你笑得太厉害了!”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笑意,听着有点幼稚。

“天、天啊,Bill,我要晕、晕过去了,放过、放过我吧!”

最终,那些手收了回去。青少年翻过身来,发出几声虚弱的笑声,因为肺部突然充满氧气而猛地咳嗽起来。他的脑袋里一阵眩晕,把他老师担忧的手臂从脸上拍开,然后迅速地摆正了身子。Bill那暴露实情的黄色稍微软化了一点,并且因为费力而染上了粉红色。嘟哝着不许向任何活着的灵魂提起刚才的事之类的话后,三角形又闪耀着金色。

“我不喜欢你,”Dipper气冲冲地说。

Bill摆弄着他的领结。“你爱我,PT。这是我天生的魅力。”

这个少年把背包搭在肩上,忍不住怀着怨气稍稍同意道:“你也许并不像我最初想象的那么糟糕。所以即使你操纵、勒索他人,侵犯人们的隐私,你也没问题。我猜是这样。”

我猜是这样,”魔鬼嘲笑道,一边转了转眼睛,“承认吧,你觉得我很有趣。”

“我觉得你很有趣,就像我觉得从翼手龙嘴边逃生很有趣一样。这可不算什么响亮的支持,Cipher。”

“但它仍有意义。在我成为Sixer的敌人之前,我是他的朋友,你知道的。我们没理由不能达成类似的交易。”也许是为了表现得更真诚,Bill的声音安定了下来,从平常沙砾般嘈杂刺耳的声音变成了统一的适中音调。

Dipper试图掐死被这个想法吸引了的那部分自我,他玩着自己的手:“是啊,但他以为你在某种程度上是好的,或者说是有道德的。他不喜欢真实的你。”

围绕着Dipper的Mindscape嘶嘶作响,闪烁不定,一座摇摇欲坠的城堡出现在他的眼前。即使处于单色世界,也显然能看出这座建筑没多少色彩;墙壁摇摇欲坠,因长年损坏而参差不齐。每一个可见的表面都爬满了代码,以及三角形和眼睛的图像。它一出现就消失了,但深深地印入了Dipper的脑海里。

“你的Mindscape,孩子。”没有了他通常的混音,Bill听上去出奇地虔诚。“Sixer可能会担心那些垃圾道德,但你不需要。”

“什么,因为它太混乱了?”

“不,松树。因为IQ的Mindscape是一片田野,而你的是一个城堡。我需要那些道德观足够灰色的人站在我这边。你有天赋,有远见。以及是的,你有点混乱。懂了吗?”

“这是在提议……什么,友谊吗?”Dipper的喉咙里突然冒出一个惊喜的泡泡。

魔鬼耸了耸肩:“如果你想这么说的话,那当然了。友谊。你觉得怎样?”

Dipper咬着他的嘴唇。

***

在Mabel无数次醒来看到她对面空荡荡的床后,她决定做点什么。

她踮着脚尖走下楼梯,发现厨房也明显空无一人,沮丧地叹了口气。很显然,今天早上没有Stan煎饼了。她那些琐碎的恐惧让她感到焦虑,她在破记录的时间内快速赶制了一批Mabel Juice,但却几乎没有注意到自己速度有多快。她把几只塑料恐龙塞到瓶子底部,摇了摇,然后走到桌子前,直接从瓶口喝水。

是的。这就是那些日子之一。当Mabel Pines喝下一整罐她噩梦般的混合物时,就有大事要发生了。

傻弟弟。有时,她怀疑他是否做了一个交易,把过去几年中所有的压力和伤害都转嫁到自己身上,来让她过上平静的生活。Mabel表面上(以及内心上的大部分)真的很好。当然了,她被超自然的东西吓坏了,但是她有朋友和安慰,使她的心不至于太深地淹没在她的叔公带领他们进入的那个世界里。

Dipper却不是那样,他什么事都独自扛着。假如有机会,内向和心理创伤往往相互促进,所以他藏起来,感觉自己被皮囊下的魔鬼所掌控,直到众人迫不得已,把他推到公开场合,他才承认自己有问题。这促使Mabel开始了她的研究。

她讨厌这样。

暗示她弟弟的痛苦在某种程度上是她想抱怨的问题,这种说法听着很自私。但她的确自私。包括Mabel在内,几乎所有的Pines归根到底都是相当自私的,而且她早就接受了——Stan和Dipper表现出来的无私,从来都不是她所拥有并能引以为傲的一个美德。这方面她正在努力。她热爱人们,并希望她的爱会引导出一些类似于利他主义的行为。

如果说一年前与独角兽的短暂争吵教会了她什么的话,那就是如果没有真正的动机,外在的好并不意味着什么。

懊恼于肚子的饥饿,她在橱柜里翻来覆去,直到发现了好像是面包的什么东西,她若有所思地嚼着。去换衣服时她经过衣帽架,Dipper的外套还在那儿。有古怪。事实上,门仍然是从里面锁着的,这表明他做了他几年前已经很熟练的一件事,从窗户爬了出去。

这个男孩能不那么显眼吗?

出于习惯,她在穿衣服之前检查了一下他的药是否放在桌子上。还在。Mabel松了一口气,紧张感从她的肩膀上消失了,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这点。幸运。

她需要和她的家人谈谈。

客房里传来嗡嗡的谈话声。Soos(他现在和Melody住在一个公寓里)在对Ford讲话。他最初的反应是有点不真诚的感激,因为周围乱丢的小饰品让他想起了自己过去的生活,但他很快收回了它,真正把它变成了自己的房间。

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把玻璃金字塔扔到地上,享受那沉重的粉碎声。

现在卧室里一片漆黑,角落里放着一张发霉的简单的床。中间是一些旧扶手椅和雅致的橡木家具,还有一些橱柜和衣柜。这是棚屋里为数不多的完全剥除了三角形的房间之一。房间最远的一个角落里挤着一张堆得满满的办公桌,还有一块贴满印刷着小字的报纸的软木板,细细的红线连接着某些点。桌子旁边的一个废纸篓里装满了纸,许多用铅笔画的Bill Cipher们在其中眨着眼睛。所有的东西都有着淡淡的水晶与木头的味道。

Stanley站在房间中央,手里紧紧抓着毡帽,他的姿势充满压力。他的双胞胎兄弟拿着一个水壶,双手颤抖着。他们低声讨论着Dipper,直到Mabel最终咳了几声才注意到她。

Mabel紧张地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叔公们,与他们困惑的目光相对。Ford清了清嗓子,示意她进去。

“他是不是——”

“在森林里?是的。”双子中的姐姐坐在座位上,前后踢着脚。“他是不是……他是不是又恶化了,你觉得呢?”

Ford把一大杯茶放到她手里(咕哝着“茶总能让事情变好”什么的),然后若有所思地靠在垫子上。“现在,这成了个问题,不是吗?很有可能这正是Dipper一直以来所需要的——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时间。我在他年轻点的时候确实尝试过这种方法,但效果并不明显。”

“这孩子在自言自语,Stanford,这可不只是什么‘自我治愈练习’。我不介意他时不时地消失在森林里。他十二岁的时候也经常这样。”Stanley在地毯上来回踱步。“但即使在这孩子最糟糕的时候,他也不会自言自语。这让我疑惑。”

“我不知道,Lee——”

“听着,别急着下结论。我明白的。但是一半时间他看上去很害怕,另一半时间则是愧疚。我几乎开始想念他只是疲倦的时候。”

Mabel飞快地喝完了她所有的茶,专心聆听着交流的内容,试图理解所有发生的事情。她是否应该告诉他们关于到书房里偷东西这件事……?不,情况还没那么糟糕。她已经答应过她的弟弟要保守秘密;她会坚守秘密,直到再也保守不了。那两个人仍在激烈地谈话。

“如果你没有对他的治疗说那些愚蠢的话——”

“哦,别再提那件事了,Lee,那都多少年前了——”

“——那真的让他与我们割裂了,你知道。我在想,也许这个夏天他最终会向我们敞开心扉——”

“——不管怎么说,他的高中生活也不怎么好——”

“——但现在我们似乎又要失去他了,鉴于那天发生的事,我不知道他在这里是否安全——”

Mabel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双胞胎安静下来看着她,期待着什么,显然是在期待着某种有用的贡献。“哦,呃。”她把杯子放到地板上,无视了Ford的抱怨。“我记得你说过药瓶那次是个意外。Dipper说是个意外。”

Stanley平静地用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点点头。“是的,我肯定他不是故意那样吓唬我们的。可事实就是,他这么做了;事实就是,一个几年前几乎有自杀倾向的孩子带着一大堆药片跑掉了,而且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离开了。”Ford和Mabel都畏缩了。“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但我们必须在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之前把他带回我们身边。”

Stanley停下来咳嗽了一声,脸色通红。“如果这意味着送这孩子回家……那就送这孩子回家吧。我不喜欢他眼中的恐惧。或激动,就此而言,他很可能被什么东西冲昏了头。”

“我正想告诉你们呢——他在说梦话,”Mabel插嘴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在找你们俩。”

世上有一种人,他们的灵魂是不能保守秘密的,往往会在睡梦之中吐露他们的私事……*”两束困惑的眼神投向Ford,他脸红了。“《奥赛罗》。对不起。没忍住。他都说些什么?”

“一般来说……没什么特别的,但他要么很激动,要么很害怕。反复出现关‘眼睛’的话?还有树?我不清楚。”

Ford的脸色变白了。

“什么?怎么了?”

妈的。”这位叔公并不经常说脏话,但他现在说了,一只六指的手穿过他的头发,另一只轻轻地敲着椅子的一边。“我想我知道那些是什么。上帝,我希望我错了。真的。因为如果我是对的……”

Stanley握紧了拳头。“什么?”

“如果我是对的,那么Dipper面临的危险比我们知道的要大得多。”Ford总是容易夸张,他抓住他兄弟的肩膀,痛苦地盯着他。Stan不舒服地挪了挪。“拜托Stanley,我们把谁和眼睛联系在一起?”

“Bill,”Mabel低声说,一道灵光击中了她,“哦,上帝,这说得通。”

“的确如此。”毫无疑问肯定是Bill Cipher,又一次毁了Ford的生活。Mabel看着他愤怒地攥紧拳头,像抓住救生索一样紧握着一个杯子。“仙女们不允许他在旁边。他经常消失,说梦话……那只鸟。也许——不,我们就跟他谈谈。如果Dipper神智正常,他会告诉我们出了什么问题。”

“他出去多久了?” Stanley望着外面的树木,仿佛在等待他的侄孙奇迹般突然出现。

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还没醒他就从窗户爬出去了,”Mabel咕哝着,“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那么,”Stan说,听起来比他感觉到的勇敢得多。“我们可以等他回来再跟他谈,或者明天。这孩子可能觉得自己很狡猾呢。没什么我们搞不定的。”

***

Dipper很晚才回来。

他的头飘飘然的(出奇地高兴,也许高兴过头了),没有注意到他的家人聚集在餐桌上,没有和他一起吃饭。所有的饥饿都被忘记了,他上楼去把他的秘密藏在地板下面。Bill在脑子里滔滔不绝地胡扯着恶魔社会的事。一个特别奇怪的习俗使他大笑,他腼腆地给了个回复,忽略了他翻围墙时扎到手掌上的碎片。

Mabel听见阁楼的门关上了,她愤怒地把叉子扔到桌子边上。这块易弯曲的金属撞到橡木板上变形了,然后飞快地落到她身后的某个地方,它无疑会在未来给某只脚带来极大的疼痛。她接受了Stan伸出的安慰她的手。“我们会和他谈谈的。明天。我保证,孩子。”

“你一定要这么做,”她嘟囔着,眼泪刺痛了她的眼睛。“我不会再让Bill Cipher抢走我弟弟了。”

楼上的某个地方,Dipper正在他的日记角落里涂鸦着一个三角形。


Notes:
SONG: ‘Silhouette’ by Owl City

*《奥赛罗》,莎士比亚经典四大悲剧之一。Ford说的源自剧中反派伊阿古企图挑拨主角奥赛罗与其妻子关系时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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